曹夢文怕李順嘴雇的下人看到趙雨繡的光頭，便一個人出門，站在堂屋門口等著，喊了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，她長的嬌小可愛，後腦勺墜了一個大辮子，由一根紅頭繩綁著。

她怕是被賣給他了，曹夢文蹲下身，輕聲問：“幾歲了？”

“老，老爺十二歲？”說著頭就低下了。

“叫什麽名字？”

“沒有名字，老爺還沒給起，沒有名字。”

曹夢文站起來，小姑娘才到他肩膀高，長得不算低，但瘦得厲害，不忍心指使她，可一想到自己不讓她幹事，別人要她做的不是更苦？便再次蹲下低聲說：“在曹家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嗎？”

小家夥點點頭，應道：“知道，來的時候總管已經告訴我了。”

曹夢文指了指門裏，說：“裏面的姐姐病了，大夫說要剃頭發，你可不能告訴別人。”

小丫頭連連點頭，拍著自己瘦弱的胸脯說：“老爺你放心吧！我一定會照顧好大少奶奶的。”

曹夢文站起來，摸了摸她的頭發，笑道：“家裏還有什麽人？”

“娘，爹，倆個哥哥一個弟弟。”

曹夢文想到了孟長風，許久是沒見他了，不知道讀書讀的如何。

想著，不由的發了呆，只覺得有人拉自己的袖子，回過神，女娃娃看著他，問：“老爺我的名字。”

“哦！倒是忘記了，就姓趙，至於叫什麽那就叫趙兒吧！”

趙兒“撲通”一聲跪下，咚咚給曹夢文磕頭。

“起來了，端水進去吧！”曹夢文坐在院子裏，對趙兒吩咐後，一個人擡頭看起了月亮。

趙兒小心的走進門後，再裏面待了好一會才出來，手上新帶了一個玉鐲子，滿臉的笑意，曹夢文笑問：“可還放心？”

趙兒連連點頭，說：“大少奶奶是好人，怎麽就得了病了。”

說話間李順嘴回來了，他走的匆忙，手裏頭提溜個盒子，曹夢文正要問紗巾哪去了，他卻先先打開盒子，一條淡青色的紗巾放在盒子裏。

曹夢文指著問：“買的？”

“都是運氣，這沙是柳巷一家百年布莊的鎮店之寶，一百兩賣。”

曹夢文詫異的看著李順嘴，只聽他說：“老爺我是沒碰，而且可以退貨，人家說了，這東西冬暖夏涼，您碰一碰。”

曹夢文伸手碰了一下青紗，冰涼柔順，道了一聲好，便對李順嘴點了點頭。

這一次他來帶了一萬兩，自己身上帶了五千，李順嘴帶了五千，這也是防患於有急事，少用不了銀子，倆個人分開帶，也安全一些。

“您看著好我就給送銀子去了，一百兩，要是真如她說冬暖夏涼，那咱就賺了。”

曹夢文拿在手裏，皮膚小心感覺著，隨即點點頭，道：“如果不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，光這觸感就值一百兩。”

拿著青紗對著月光看去，一條銀線順著一個女人的模樣穿出來輪廓，那模樣可是漂亮，鼻子，眼，一顰一笑，讓人沈迷。

“我這就拿進去。”說完曹夢文剛推開門，突然想到了一些別的東西，便喊著讓李順嘴回來。

“這戶人家的可有什麽秘方？這種絲綢怕是有不少人打著主意，為什麽這麽便宜賣給我們。”曹夢文好奇的看著李順嘴，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。

李順嘴一副什麽都瞞不過你的樣子，便把這來龍去脈都說給了曹夢文聽。

話說李順嘴跑出街上，各家都收拾著要關門歇業，著急忙慌的又連問了幾戶，順著新和酒莊一直往下走，就是綢緞鋪子。

一家連著一家，開門做生意卻少，看了一些東西都覺得不好，這才碰到了綢緞莊黃家的小兒子，他一副賊眉鼠眼，被拉著繞到鋪子的後門，黃家的小兒子才說：“我娘要把我們的鎮店之寶的一段青紗出售，看客人走了幾家都倆手空空，定是大戶人家，對小家東西看不上。”

以李順嘴的精明自然要看看貨色，至於是誰賣他要曹夢文撐腰還真不怕，大不了把這個尖嘴猴腮的家夥賣力就行。

進了院子，倒沒想到十多個人眼睛瞪大了看著他，李順嘴下意識要走，可一想到自己只帶了十兩銀子，笑笑，索性坐下等著。

當家的是一個女人，這女人三十多歲，長的不算漂亮，但打扮的精明幹練，見李順嘴坐下，就吩咐人端茶倒水，這才坐下，和他說起了話。

“看綢子做衣服？”女人顯然不相信那個尖嘴猴腮的少爺，試探著問李順嘴。

“給老爺看一塊頭巾，只是看過幾家都沒有什麽合適的，不是貴，是不好。”

院子裏的眾人聽後嘰嘰歪歪的說了一下話，倒是女人臉上也露出喜容，說：“二弟快給把咱家的寶貝拿來，看看還滿不滿意。”

尖嘴猴腮的少爺趕忙從屋裏拿出來一個盒子，在月光下打開，臉上掛著笑，說：“傳來一百年了，是天蠶絲繡成的。”

李順嘴伸手要拿，卻又收了回來，笑道：“這我不能碰。”

女人細細打量了一眼李順嘴，見這人一副粗獷模樣，但這心思卻不簡單，而且還是個別人買，甚至碰都不敢碰，這戶人家不簡單。心裏這麽猜測，臉上的笑容就越來越快樂。

“好不好？”

剛才李順嘴手只是靠近就感覺到了一股涼意，隱隱還有一股香味，他自然是滿意的。

“老爺我雖喜歡，但也不能讓她看出來不是嗎？要不然少不了要獅子大開口，這才把價格壓到了一百兩。”

曹夢文聽李順嘴侃侃而談，便對那女人要價多少好奇，問：“他要多少？”

“一萬兩。”

曹夢文嚇了一跳，盯著李順嘴帶臉看著，問：“你確定？”

“老爺這是自然，我好能騙你這一萬兩我感覺也值，但我們沒錢呀！這能給嗎？”

曹夢文升了一下手，一字一頓的問：“你答應他們什麽？”

李順嘴卻說起了別的：“老爺在這山西哪一家叫得起名字都大戶不做綢緞生意，只有有這綢緞生意咱才能和外國人做生意，只要有了這綢緞生意我們才能和宮裏有關系，只有……。”

曹夢文打斷李順嘴繼續說下去，問：“到底答應他們什麽了？一萬兩和一百兩差的可不是一丁點。”

“也沒什麽，就是他們黃家得罪裏巡撫大人，這才要變賣家產，我只是把您擡出來，說您能給他們黃家求求情。”

曹夢文坐下，仰著頭看著李順嘴，問：“還有什麽？不然這樣會虧本的。”

“老爺什麽都瞞不過您，您來看看這個，他黃家願意世世代代的給我曹家幹絲綢生意，我做主說給他們三層的利潤。”李順嘴說到這裏時好像做了什麽虧本生意一樣，一個勁的搖頭晃腦。

“好，好，好你個李順嘴。”曹夢文手裏摸著青紗，笑了起來：“值，值，我就去見見施公子。”

李順嘴長出了一口氣，他生怕曹夢文不會同意，為此他還留了個心眼，現在曹夢文同意了，那一切就都不存在了。

“你的功勞，把契約給我看看。”曹夢文從李順嘴手裏接過契約，細細看後，沒有任何毛病，黃家的條件只有一個，就是要把黃家和施家的仇一筆勾銷。

再看黃家當家的女人，黃氏佘藥，看名字是男人，但加了黃氏，這就很有意思了。

曹夢文進屋裏給趙雨繡看一百兩買來的青紗，她在曹夢文打開盒子的第一眼就被這薄紗吸引，伸手握在手裏，放在臉前又聞了聞，問曹夢文：“這是從哪裏來的？”

“自然是買來的，肯定比白給。”

趙雨繡把青紗整個鋪開，盯著看了許久，笑說：“明明是黃家的東西，你是怎麽買來的，這可是他們的鎮店之寶。”

曹夢文倒是沒想起趙雨繡在太原也是大戶人家，見過這稀奇東西也不奇怪，便把各種緣由都說了。

趙雨繡喜愛的摸著青紗，告訴曹夢文說：“小時候見過一次，喜歡但要緊，我爹幾次求購都沒辦法，倒沒想到還是被我得到了。”

“喜歡就好，包著也別讓人看到你長什麽模樣，不然又少不了惦記。”

趙雨繡臉靠在薄紗上，又問：“歐陽長現在怎麽樣？”

“聽李順嘴說現在說她當家，一百兩銀子就是她決定賣給我們的。”

趙雨繡想了片刻，點點頭，說：“倒是像她的性格，十多年沒見了，沒想到嫁進了黃家，以前她可是不喜刺繡的。”

曹夢文見天色不早了，門外的李順嘴說“菜都已經熱過了”，他便喊門外的趙兒給趙雨繡把頭巾包好，攙扶著走出來屋裏。

仆人猶疑但盯著趙雨繡看看，李順嘴喝道：“看什麽看，不敢快伺候？”

曹夢文扶趙雨繡坐下，自己坐到旁邊，又喊了李順嘴坐下，正要動筷子，木門被敲響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：“子阜快開門，我來了。”

“這是我的好兄弟孟長風，他沒想到這麽晚還來，李順嘴快開門迎進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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